网站运营求职招聘QQ群 http://www.jpm.cn/article-123830-1.html在阅读文献和写作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写后记的问题,则这篇后记,也的确是有了想法就中断正在进行的写作,将一些念头写下来,所以,这篇后记不是一气呵成,而是有很多不同的日期,权当后记吧。第一次知道王羲之的名字,是因为家里有本旧杂志,泛黄的铜版纸的边缘已经有些破烂了,里面有《淳化阁帖》的王羲之部分——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认识“羲”字,而把“羲”读成“义”,父亲笑了一下,说:你比较一下,两个字是不一样的。并且说:“王羲之是中国的书圣。”第一次临《兰亭集序》,是刚上初中不久,从书店里买回号称“开皇本”的《兰亭集序》影印本,先读了胡文孝的介绍文章——那时候还不知道,胡文孝是齐白石老师胡沁园的孙子,和齐白石的儿子齐子茹一起到了东北博物馆(现辽宁省博物馆)。有一回星期天在家,找了一张厚厚的特别吸墨的夹宣,一边研墨一边临,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研的墨总不够用,临一会儿就不得不停下来研墨,断断续续,一个下午的功夫,竟然将《兰亭集序》全部临完。当然,这件最初的临作,早已不知去向。后来到少年宫的书法班学习,请书法家协会的老师来讲课,书法家协会的老师问有没有同学知道《兰亭集序》,同学们指着我说:“他可以背的。”于是我站起来一口气背了一多半的《兰亭集序》……后来夏令营时,在北京中国书店看见了《兰亭集序》的拓本,这是我第一次打开与现代印刷品完全不同的老拓本,典雅的红木锦面,发亮的乌金拓,封面上墨笔题签,以及钤在内文里面鲜红的收藏印章,这一切,真是太迷人了!我看了又看,看了定价后除了摇摇头,还差点儿动念将它偷走。高中时,迷上《世说新语》,省了中午的饭钱和坐公交车的钱,走在昏黄路灯下的雪地上,听着自己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甭提心里有多美了。抱着书,走回家,饿得打晃,招来奶奶的一顿喝斥。但,《世说新语》中的那些高士,生了根一样,深深地扎进我的头脑之中。从最初知道王羲之到现在把这本书写完,竟然有40年的光景了。我也曾在二十岁左右在格一页的稿纸上耕耘了好几年,如今仍有一些装订好的手写稿本时时可供自己回看。文稿的一开篇,即是《永恒的典范——王羲之与王献之》。有一次我在故宫边上的一个茶馆,听邻桌有人在讨论故宫的一个展览,一个年轻人认为《兰亭集序》“太单薄”,撑不起一个展览。一位年长的人立刻反驳说:“你竟然说《兰亭集序》单薄?你知道它对中国文人的意义有多重要吗?”那个年轻人没再接话,我倒是想过去补充说,《兰亭集序》在故宫的存在,应该就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在卢浮宫一样,你无法想象,如果故宫没有《兰亭集序》、卢浮宫没有《蒙娜丽莎》会是什么样子。难道不是吗?如今的年轻一代,已经习惯了电子版或PDF格式,回头再看我自己那些手写的稿本,时光穿梭间,真觉得有些像穿长袍和穿运动服的区别。有一天我拿出几册我原来买的雕版书给年轻的学子看,他们从来没有翻过线装书,翻都不敢翻一下,生怕弄坏了,也许他们会更沉醉于滚动鼠标一下子就搜出他们所要的结果。我也曾浏览电子版的《四库全书》,但那些没有手感、没有墨香、没有翻页声音的数据,终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学问的味道——谁敢说,顶级的印刷品可以代替原拓给人的感动?一切依赖于电子化的新一代学人固然在资料的收集方面超过前人万万倍,但资讯泛滥也冲淡了往昔的纸墨芬芳,一方旧砚,一丸旧墨,一叠彩笺,与窗外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相映照,不才是中国文人应该有的情调吗?那些曾经的,那些不在的。而写王羲之,特别适合我那“杂七杂八”的兴趣,在这一主题下,我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籍一一摊开在书案上——电子版大概就不会有这样“书似青山常乱叠”的感觉——记得有一次我写得兴奋极了,跟宏禹说:“现在,我自由地穿行在史料的缝隙中。”我把几乎所有能搜集到的关于王羲之的史料摊开,也像慢慢回忆自己学习书法的过程一样,史料在记忆中一点点地复活,而且生动起来,我仿佛回到了六朝,看得见那个时代的悲惨与血腥,也看得见他们的风采与神情。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我很兴奋,也很沮丧。兴奋的是把那些史料排在一起,竟然还有新的发现;而沮丧的是,写作的灵感稍纵即逝。剪裁得体的史料,是支撑起整本书的骨架。但好的文章除了学、识之外,更须有情。如今很多作者在研究文章中不敢将“我”直接写进文章里,没有“我”的加入的文章,是没有血肉甚至没有灵魂。何绍基集了许多《兰亭集序》的对联:“放怀天地未为大,静怀古今同一初”;“或不至虚生于世,当可以有为之时”;“林亭以外尽闲事,天地之间一快人”——28行字的《兰亭集序》,不管怎样颠来倒去,都成妙语。何绍基集兰亭联鲁迅书何瓦琴集兰亭联我也试着集过几联:“初生春水随情寄,既尽陈言与日长”;“坐观时事殊其趣,欣遇异人畅所言”;“自信此怀有天地,当知是日无古今”……虽然并不满意,但至少表明,这种与今人远、与古人近的趣味,字里行间,仍然可以读得出飞白,也看得见墨趣。(年8月2日)随着文献阅读的深入,王羲之也一点一点地在我的心中立体起来,他不仅仅是一位伟大的书法家,魏晋风度的代表人物,“人的自觉”时期的核心人物——通过对王羲之尺牍和相关文献的释读,我渐渐“回到”了“那个时代”,经历着他们的经历,痛苦着他们的痛苦……正如我以前一直坚持的,在文字中,应该感受到有生命的温度。几天前与青年朋友又提起如何利用文献的问题。我说,我也运用电脑检索,也看PDF,但我还是喜欢纸本的那种翻阅感。电脑检索固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一切资料,它只是“效率”,而不是“学问”,因为在人文研究领域,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让研究者养成一种对待学问的态度与情怀,这种态度与情怀,除了对人文主义抱有一种信念之外,还要长期浸泡在书本的阅读与思考之中才会慢慢养成——应该成为有“教养”和“风度”的学者,而不仅是有“效率”和“速度”的学者。甚至学者的人格的形成,也依赖于对某部经典著作的长期浸淫。另外,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类似论文写作机一类的软件出现,然后自动生成各种研究论文的“文本”,甚至有可能以文言文或白话文、王国维式章太炎式陈寅恪式胡适式的文风进行写作,然而,研究者在研究与写作过程中所体验到的乐趣,它却无法提供,正像用搜索软件直接搜索谜语的谜底而让谜语变得索然无趣一样——这正是学术尤其是人文学术的魅力之所在吧?(年5月1日)一边写作,一边关心着许多地方的疫情发展。想不到的是,我所在的小区也因为有新冠肺炎的密接者,半夜里,小区被封了。除了专心写作,更无良方以遣日。冨谷至在他的著作《木简竹简述说的古代中国》的结语中,有这样一段话:“今天正在发生的由纸张储存盘的书写材料的变化,无疑会导致汉字书写能力的丧失、鄙陋文章和浅薄思想的横溢。这个社会正面临着修养低落、文化真空的危机。而等在教养与文化的缺失之后的是,甚至不知‘亡国’二字如何书写。”盯着最后的一句话,我沉思了好久。为了理解往昔,历史学家运用了很多新材料以及新方法,这的确是晚辈学人的幸事。然而,阿克顿(JohnEmerichEdwardDalberg-Acton,1stBaronActon,—)勋爵说过,我们需要更具活力的理解历史关系的“大脑”,只有这样,方法才能转化为思想。而一位优秀的历史学者,他不仅被历史问题所激动,也会被同时代所面临的重要问题所激动,从而运用他的一切知识力量去思考、辨析、解决这些问题。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说:“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学术,以及学人,正在于他在历史研究中,能发出类似的叩问吧?哪怕是一次冒险。(年5月2日)致力于中国学术与艺术刘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