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习白,如皋师范84级5班学生,海安市城南实验小学副校长,江苏省小学语文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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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皋师范是我的母校,从年8月底到年7月初,我在如师读了三年书。入校16岁,毕业19岁,真的是度过了自己的青葱岁月。当时的中等师范是以培养小学全科教师为目标的,因此课程很多,文理通吃,音体美兼修,还要学习教育学、心理学、以及小学各科的教材教法,但让很多人记忆深刻的是“三字一话”。“三字”是毛笔字、钢笔字、粉笔字,“一话”是普通话。写字课每周只有一节。入学第一节写字课,走进教室的是一位个子不高,身体微胖的五十多岁的男老师,他边自我介绍边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许象麟。那字真是好看!转过身,打开花名册,许老师慢悠悠地问:“谁叫许习白?”我一愣,赶紧站起来。他依旧慢悠悠地说:“你做写字课代表吧!”从此,我做了三年的写字课代表。许老师课上主要教毛笔字,讲的是柳体。他先讲结构、讲笔画,然后,把毛边纸贴在黑板上,范写给我们看。我们每天要在写字本上练写一页纸,周六由我收齐送给许老师批改。老师会用毛笔蘸红墨水在每本作业本的每一页纸上圈出写得好的字。大概从师二起,我们每周又加了钢笔字、粉笔字的练写作业,也都要检查、评改。我们进师范前,绝大多数人都是农家子弟,没有接受过专门的写字指导,字写得好看的不多。经过师范三年,字至少都算得上工整匀称了。有些人,还把练字变成了终身爱好,有的还成了书法家。这几年,字写得不好的新入职教师不在少数,我们学校就借鉴了如师的做法督促新教师天天练字。
师一教我们普通话的是徐晓华老师。徐老师的年龄本来就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又生了一张漂亮的娃娃脸,如果不注意穿着、气质,真会把她也当成学生。徐老师上课时也像个学生,眼睛很少看我们,而是看向天花板,但她普通话讲得特别好,声音也特别好听。我们班45个人,大多数人不会说普通话,因为他们像我一样,小学、中学没有遇到过一位会讲普通话的老师,更别提学习普通话了。徐老师显然清楚我们的“底细”,带着我们从汉语拼音学起,指导我们区分前后鼻音、平翘舌、一四声……我属于舌头不灵活的一类人,学得慢且费劲,这应该给徐老师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年,我参加江苏省第一期小学语文特级教师研修班,她先生汪政被请去做讲座,她一起去了。我上前跟她打招呼,她竟然马上认出了我,对我的参培颇感意外。师范期间,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季跃东老师。他做了我们三年班主任,我们是他的第一批学生。虽然初为人师,年龄与我们班上最大的同学差不多,但他带班办法很多:搞班级干部轮换、鼓励学生发展特长、教学生唱流行歌曲……给人驾轻就熟之感。尊重学生,善于分析,擅于沟通,不断创新,这些都是季老师“身教”给我的班主任之道。季老师教我们文选与写作,但他的教学不囿于教材。当时有些流行的诗歌近似打油体,可不少同学传抄。他便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抄在黑板上,并且说,这才是诗。他的话激发了我阅读三十年代文学作品的兴趣,当时可以借到、买到的三十年代重要作家的代表作几乎被我囫囵吞枣读了个遍。对沈从文作品的偏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及至后来,对沈的学生汪曾祺的散文、小说也颇为喜爱。季老师重视古诗词的学习,要求我们熟背《唐诗一百首》《宋词一百首》,还进行专门的考查。他对《人间词话》有研究,词自然读得多,常把自己喜爱的宋词抄在黑板上,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给我们细细解析。班上有些同学由此爱上了填词。毕业时,赵尊兵同学写给许多同学的临别赠言就是自己的词作。季老师对我们的作文指导、批改尤其细致,发现点滴进步,他比学生本人还高兴。我有两篇习作就曾得到他的夸赞,其中一篇还被他推荐给了全国中师生优秀作文选的编委会,并侥幸通过了初选。没想到,这成为我一毕业就能分配到海安实小并任教语文的原因之一。季老师对我们的影响还不只是学习。师三时,季老师常穿一件褐黄相间的格子衬衫,于是,我和班上不少男生也都买了差不多样式的衬衫,以至于毕业照上格子衬衫最夺人眼球。
时常记起的老师还有不少。师一教我们生物的是俞建老师,他带我们到学校花房里探究植物分类,指导我们解剖鲫鱼,给我们示范鸟的标本制作……让我们这群刚从农村初中来的学生体验到了完全不一样的课堂。让学生在自主探究中学习的教学理念,我们是从俞老师的课堂上学到的。师二教物理的是吴均达老师,他的一口无锡话我们大多听不懂。吴老师上课就不停地板书,每节课都是满满一黑板。考试前,我们只要把听课笔记认真复习一遍,再看看书,成绩不会差。晚自习,除了班主任,其他老师不需要到教室来。但吴老师为了让我们看辉光放电,晚上一个班一个班地做实验。几十年过去了,那黑暗中亮起的淡紫色的光还在我的眼前闪烁。教化学的项云英老师总是面带笑容,而且那笑似乎是从心底荡漾上来的,那么真诚温暖。对于我们的提问,无论是课内还是课外,她总是有问必答,极有耐心。教音乐的李云老师则总是满脸严肃,有优点就表扬,有缺点就批评,表扬人时脸上也不带笑意。因此,布置的弹琴作业,我们从不敢懈怠,一有时间就往琴房跑。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虽没有练出成绩,但也因此没有完全成为乐盲。徐晓明老师是我们师一师二的体育老师。他是南京体育学院毕业的,排球打得好,不但教我们技术,还经常跟我们一起打,让我们在实战中提高。师三的体育是方邦俊老师教的。方老师近视眼,大嗓门,眼镜片像酒瓶底一样,学生不管在多远处叫他,他都响亮地答应。胡海舟老师是儒雅的典范,眼镜片后面永远透出和善,讲话总是不紧不慢,大概从不会与人相争。我常想,他若穿上青布长衫,围上红围巾,那就完全是民国时期的谦谦君子了。老师们的办公室在学校大门进来的四进院落里,都是平房,粉墙黛瓦,每个院子里都有树,罗汉松、桂花树、梅花、玉兰,说是日式建筑群,感觉却是古代士大夫的庭院。大门外碧水绕行,流向冒辟疆、董小宛曾经住过的水绘园。门对面是始建于隋朝的定慧禅寺,古木吐翠,晨钟悠扬。大门向西不远是自古以来名人辈出的冒家巷,那位写出了“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的宋代词人王观就是其中之一。行走在如师校门内外,仿佛置身人文气息浓厚的江南。难怪我们的老师,既有新时代的思想,也有传统文人的担当。他们是我们的老师,更是令人尊敬的先生。
年代开始,这群大先生教出来的小先生一批批奔赴海安、如皋、如东、通州的乡村、城镇的小学、初中,改变了教师队伍的年龄结构、知识结构,推动教育教学不断改革,塑造出城乡教育的全新面貌。
来源:老家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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